河外星系✨

20190210喻文州生日快乐。

 

喜欢你的心情，和害怕靠近你的心情，都是真实存在的。

 

1

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世邀赛结束，他们乘上返航的飞机，在B市机场互道辛苦，然后拎着箱子走向不同的路途。

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出入境管理局的1号窗口，视线相碰，举起手，忘记如何寒暄。

喻文州退役后就职于联盟总部，顺利实现冯宪君的理想，成为举止得体的官方人员。他从温暖明媚的G市搬到这里，有了很多贴近那个人的借口，对家里也说是发展事业较为方便，没人怀疑他来B市就职的本心。究竟有几分成分，是想生活在那个人长大的城市，听曾掠过那人耳边的风声，踏遍那人曾走过的石板斜桥，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可惜他运气不好，直到此时，才有了千千万万人中第一次不经意的遇见。

叶修向他招手，语气熟稔得仿佛他们不曾拥有几年的分离疏远：“文州，这又是去哪儿啊？”

 

喻文州听说叶修准备移民。就像那些再未逢面的小学同学，已经是毫不相干的人，却能从种种曲折渠道得知对方的消息。有的是成就一番事业，从此成为众人眼中歆羡嫉妒的对象；有的是卷入耸人听闻的事件，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叶修移民的消息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只是当年那些选手们佐餐的八卦而已。但与其他选手们不同，喻文州还有一点特别：这特别随着时间流逝，从甘甜酸涩的浆果风干成一缕淡淡余味，至今也只剩下心跳错步的一霎了。这更像是听闻学生时代喜欢过的男男女女结婚，或者当初向自己表白过的人有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曾经暧昧地接近过叶修，但也只是那么一段时间而已。他们之间没有海誓山盟，没有罗曼蒂克，只有两支偶然碰头的香烟。

完全陌生的异国环境，平时若亲近若隔阂的两人，因为频繁的接触和契合的心理而不断靠近。最初的动心是没来由的高烧，喻文州强撑着讲了一晚上战术，嘴唇干燥脱皮，回房间还要整理资料，正疲倦之际被叶修推开了房门。叶修好像从来不会虚弱的样子，眼神亮得惊人，靠在门边拎着一杯感冒灵嘲讽他：“文州大大身体素质不行啊，脆皮术士就是一个娇弱。”喻文州当时脑子都烧成浆糊了，不知为何还是挣扎着反唇相讥：“起码我有甲系精通啊，身为术士真是不好意思了。”叶修极不给面子地嗤笑出声：“得了吧你，话都说不出来还逞强呢，领队命令你赶紧给我躺回去，乖啊。”

似乎就是从那时起，喻文州敏锐地意识到了叶修与其他人的一点不同。他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向来比任何人更高，却也比任何人更软。不会交付给别人的幼稚拌嘴和小学生级别的勾心斗角，自己全部倾倒给了某人。明明是战术大师剑拔弩张的高端交流，现场却呈现为搞笑节目。恐怕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份独特的针对里隐藏着多少不该有的亲密。

没想到时隔多年，这份亲密仍没有消弭无踪，而是得了一阵微风，便迅速攀着心房长起来，怯生生地探出喉口，粉饰成一句尴尬的“嗨”。

面对人际关系如鱼得水的喻文州快要被自己这句摸不着头脑的“嗨”堵得窒息，叶修却顺势解救了他：“不会又是你们联盟的面子工程吧？到索马里普及荣耀教育？到格陵兰岛铺设荣耀服务器？”

不用过脑子就有八百种应答的招数：“是啊是啊，你不在的这些年，荣耀可算是逃出魔爪了，现在正成为一项优雅的运动传遍地球呢。”

叶修顿时一副颇为可惜的语气：“唉，后人见不到我如此精湛的技术和你如此惊悚的手残，实为一桩遗憾啊！”

喻文州附和：“是啊，见不到你教科书般的无耻，更是憾上加憾。”

“胡说八道，开竞技场，打正面对攻，我就不开散人欺负你了，用战斗法师就够了，公平吧。”

“有你拿战法和术士打正面对攻的吗？”

“怎么不行？竞技场上人人平等。”

“你怎么不去找张新杰平等平等？”

“那不是和你比较熟嘛。”叶修凑过来，“你知道的，我不杀生。”

叶修靠过来的时候似乎把他的温度也传过来了，喻文州想。叶修说话有时候很讨打，有时候又甜蜜得过分。这样煎熬着他人的感情，该说他冷漠还是温柔呢？

“行了，不和你开玩笑了。M国那边有交流活动，我这是公务旅行。”喻文州向他扬了扬手中的护照。

“啧，这就打上官腔了。文州大大已经不是当年好欺负的文州大大了，我很看好你。”叶修故作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这人走的时候也不拖泥带水，好像没有任何事物值得他留恋似的。

到头来还是没弄明白叶修来这做什么。

 

2

“哥，哥？”叶秋举着筷子在叶修脸前晃悠，“你发什么呆呢？”

“别闹。多大个人了一点都不稳重，筷子要碰到我眼睛怎么办？”

叶秋无语：“说我不稳重？还要感谢你的模范带头作用。这几天就要走了，你到底神游哪儿呢？”

叶修也知道自己情绪外露过多。明明已经放下了，偏偏又来阴魂不散。喻文州在联盟工作，这是职业选手无人不晓的事，可直到前些日真的遇见他，才有了他离自己如此之近的实感。说来也好笑，当初打比赛的时候，每周都做空中飞人，不论常规赛季后赛，见到了也只道寻常。掰着指头数其实也就那么几次，却以为相遇是很简单的事。结果退役以后，骤然断掉全部联系，竟已过了这么多年。

他不是喜欢喻文州，他只是还留有那么一点点在意而已，只是一点点。

不曾开始过，何必谈失去。

只是自从那次偶遇，他们又开始了莫名其妙的联系。不是突然窗口抖动问个技战术问题，就是拌两句没营养的嘴。叶修隐隐觉得这联系不太正常，但因为心怀鬼胎也没有多说什么。叶秋说他这状态属于发春，叶修心想小兔崽子你知道什么，你哥我早八百年发过春现在免疫了，区区一个喻文州不至于把持不住。

 

喻文州去M国交流的日子比较早，叶修这边还没出发，喻文州已经报到两天了。由于时差的缘故，他们也没刻意对齐聊天。不料这日刚醒，就接到喻文州的消息。

“M国方面有个项目邀请我，可以一边读MBA一边和这里的联盟战队交流，挂在我们的人才培养计划上，如果过了升职会顺利一点。”

叶修难得不知道回什么。喻文州升不升职，其实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不必向自己报备。于是这消息的意图就显得可疑了，这是想他恭喜？调侃？还是……挽留？

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许久才想明白，只是朋友而已，有什么立场挽留。叶修轻哂，迅速回道：“不愧是年轻有为的官方人员，等你修读回来必定拉高职业选手平均学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应该叫老魏来看看。”

对面“正在输入”了半天，才打出一句：“谢谢。”

 

3

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正介绍战队发展情况，喻文州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担心是联盟那边的消息，喻文州向对方表示抱歉，然后走到僻静处查看。

电话是陌生号码打进来的。喻文州一边感到奇怪一边接起来：“您好。”

“文州。”

手不可控制地抖了一下，差点拿不稳手机：“叶修？”

不怪他这么大反应，据他所知叶修是不用手机的，恐怕整个联盟的选手也没有几个存下他手机号的。再者说，叶修干嘛这时候给他打电话啊？

“我想问问……你现在在哪儿呢？其实我刚到M国。”叶修的声音有些动摇，这份难得示弱的反应让喻文州的血液一瞬间沸腾起来。

“我在L市，你……你要来见我吗？”喻文州尽力维持平静，在四周都是不同种族的情况下，他又回想起了那次危险的碰触。他最初心旌摇荡的那次碰触。仿佛他们两个人，是暗夜里彼此照映的两盏孤灯，是嘈杂深海里频率一致的虎鲸。再没有人听得懂他们的语言，而彼此小心翼翼地探出触角，询问着对方是否同调。他尽力遗忘叶修与他不同，叶修要在这里扎下根抛下锚而不是短暂旅居，而他也早已失去了挑逗与暧昧的权利。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叶修要来看他了。

“好。你方便吗？明天可以吗？”

喻文州握紧手机，边缘的线条硌得他手指发疼：“可以。你告诉我地点，我去接你。”

叶修的声音沉下去：“我到之前，你先别做什么决定行吗？”

喻文州喉结滚动，几乎是咬下去的：“好。”

挂断电话，负责人继续为他引路，他却没有参观的心情了。苦苦忍耐着情意，以理智哄骗感性度过的数年在此刻风化，他从尘沙中捧出自己仍鲜活跳动的心脏，惊讶地发现原来那一点点电击般的心动，竟然到今天也没有失去活力。

他们在那届世邀赛总决赛后台点燃香烟，将末端轻轻靠近，甚至不用紧贴，便把火焰传递了过去。微末的辉光柔化了叶修的脸庞，他点了烟，却没有抽，注视着喻文州的眼睛甚至是深情的。那里面多少是对荣耀的深情多少是对冠军的深情多少是留给自己的深情无法分辨，可那张充满希冀的脸夜夜入梦。

没有畅想冠军的情节，没有嘱托鼓励的桥段，然而只凭这点火光，喻文州就明白了叶修的回答，再说一个字都嫌多余。

不曾表白过，因此不曾得到、不曾失去。然而现在他的旧情，正积极地伸出手，于是喻文州会把他们之间的距离全部填满。

 

他们在步行街见面。叶修丝毫没注意天气的变化，衣着显得单薄可怜。喻文州笑着走过去，从后面拍拍他的肩膀，把叶修吓了一跳：“喻文州你几岁了？知不知道高龄选手容易得心脏病的？”

“别咒自己。我看你先得个感冒差不多，我还想问你几岁了连按季穿衣都不知道。”

“我这不是刚来嘛，你少胡搅蛮缠，一会儿就掏出全套装备吓死你。”

“你以为这是网游啊，装备还能穿一套换一套的。”喻文州示意往前走，“咱们先给你置办一身回血回蓝装。”

“行吧。我突然过来，你就没点表示吗？”

“你想我表示什么？挖个坑等你跳？”

“不是喻文州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啊？我可是大老远专门过来看你的啊。”

喻文州转头盯他：“是吗？”

“是啊。不然我怎么可能一个人来？”

“你的意思，不然现在直接见家长了？”

“少曲解我的话，没那意思好么？”

喻文州挑眉：“行。那你为什么来？”他不走了，执拗地等一个答案。

叶修赶紧拉他：“大街上别说停就停，影响交通。你非得让我在这儿说的话，想见就来见了不行吗？”

“没有不行。

“我很高兴。”

喻文州直接抱住了他。

他们身高相仿，抱起来没有难度。两名异国男性当街搂抱的行为立刻引起小范围的轰动，周围口哨声此起彼伏。叶修使劲推他：“喻文州你怎么回事？这是大街上大街上！”

“没事，没人认识我们。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喻文州感觉到叶修的体温在升高。他稍稍离开些许，看进叶修的眼睛：“把世邀赛那回欠你的话补上。”

叶修也不推他了，眼神里是与那日如出一辙的希冀与深情。

“等我们赢了，就在一起吧。”

 

“好。”

这是欠了多年的回答。

 

4

人类面对感情时，会产生防御机制。社会、家庭，乃至于对方真实心意带来的压力，都可能让人退缩，迟迟不肯迈出决定性的一步。

明明那样喜欢，明明难以抵御想靠近的心情，却又害怕着靠近。

想着对方不同意怎么办、家庭不同意怎么办、毫不相干的人不同意怎么办，自认为理智地选择放弃，把感情当作可以割舍的物品，却只能忍受着求不得的折磨。喻文州被许多人夸过聪明，甚至在联盟的金字塔里，他也是身处塔尖最聪明的那一批选手，他所爱的人也是。可在过去，他们却做出了愚蠢至极的选择。无论多少借口，都无法浇熄心中的火苗。

所幸他们弥补了这个错误。无论再来多少次，都不能阻止彼此贴近、相爱。那么就这样走下去也好。

喻文州牵起叶修的手：“唉，想不到这么多年究竟是逃不过。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偷偷给我下药了。”

“明显是你比较有作案可能吧。场外招数是不行的哦文州。”

“要么我现在给你下药，就能偷偷把你遣返了。”

叶修大惊：“你遣返我做什么？”

“你不来移民我就不会遣返你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移民？”

“你来这儿不是移民？”

“我不是啊？”

沉默。喻文州微笑：“我一定会打死黄少天的。G市网警为什么没有教会他，不传谣、不信谣。”

叶修笑得快直不起腰来了：“我说你怎么怪怪的，你怎么会以为我要移民，有点逻辑行吗？我和家人来旅游，还特意改签就为了逮住你，哈哈哈哈哈。”

“你别笑了。”

“不行，这个真的好笑。我俩最开始偶遇的时候你没注意吗？”

“你别笑了。”

“太天真了吧喻文州，你也不会直接找我求证一下啊？”

“你再笑我马上签那个MBA项目。”

“我不笑了。”叶修立刻冷静，看起来像被拔了电源的复读机。

 

喻文州从M国交流归来、叶修也旅行完毕之后，两人专程打击了某些职业选手偏听偏信、造谣害人的行为。

经此一役，不少耳聪目明人士也大胆猜测出两人的关系，大跌眼镜之余，厌恶有之、惊讶有之、祝福有之，不过其实这些事情和他们都没有关系了。

有时他们也会想起遥远夏日里发生的事情，一次战术安排会议结束之后，叶修去敲队长的门。他看得出来，喻文州虽尽力维持得体的外表，却绝对生了大病。叶修担心重要战力和脑力中枢出事，跑了几层楼去借感冒灵。他很清楚这药多半无济于事，暗自祈祷喻文州千万别倒下。作为领队他理应关注全队的竞技状态、心理和健康，可队长喻文州的病，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恐慌。不是担心不能赢，也不是担心自己扛不住加倍的工作，而是一种更朴素的、针对喻文州本人的恐慌。他想，无论如何，我都要照顾好他。

靠在门边看到对方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溜出打趣的话来。喻文州强撑着反驳的时候，自己却像被针刺了一下。

从来不会丧失冷静的喻文州。单挑时即使被逼入绝境还要尽力拌嘴添堵的喻文州。一脸高烧病气也要爬起来回他一句的喻文州。

叶修想，他也许就在这一刻，听到夏日雷鸣般滚滚而来的心跳声。

 

FIN.

发晚了一点不好意思！祝我们喻喻生日快乐，永远幸福平安！祝喻叶永结同心！

写得不太好，很抱歉，希望喻队原谅我。